林客冷眼看着送葬的队伍前进着，裹在草席里的一具具尸体在被马车运向城市的边缘前进。
那是无边无际的流沙海。沙海的边际有着石楼和涂白的沙杨警告人们不要靠近，但在罗坎，那些警告都在地平线的之外。
在经过数天的动乱后，埃尔帝国已经彻底接管了罗坎这个曾经独立的岩泉之城，那场动乱的痕迹：尸体、废墟、血迹……都在慢慢地被抹除。
随车前进的行人们，都在低声的啜泣着。他们的泪水本来早就流干了，但这一次，是彻底的分离。
从此以后，他们只能向着沉默的流沙海，祭奠自己最亲爱的人。
戴着薄纱的女人在尸体堆中，死死地抱着一个红发女孩。红发女孩的喉咙上有着被野兽撕咬的痕迹，那是女孩的致命伤。
“露西、露西……”女人双目没有一丝光泽，说的话断断续续、模糊不清，犹如呓语。“天冷了、记得添衣、饿了、记得吃饭……一个人、要记得照顾自己……”
此时的林克正坐在姐妹身边的一具尸体上，但没有人能看到他。现在的他，是一只幽灵，而且被露西·安道尔的尸体所束缚着，无法远离露西的尸体。林克抬头看去，天穹之上已开出了一扇金光耀耀的大门，不论善恶、美丑、贫富，所有亡魂都朝着那边飞去，然后被吸入其中。
很显然，活着的人是看不见的。
林克没看见露西·安道尔的灵魂，可能，她早就升天了吧。
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堂吗？林克想。
此刻的林客，内心平静。
他曾经觉得，自己杀的人只是NPC而已。可等系统离开后，他才发现，自己杀掉的人，和自己没什么两样。
他们也有灵魂，也有家人，也会哭泣。
在杀死露西·安道尔后，那个系统就再也没有出现，就像不曾存在似的。
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没有兑现承诺，也没有透露自己一丝身份。
尽管被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系统耍了，林客也只有隐隐一丝愤怒，却没有陷入歇斯底里的狂怒之中。
像他这样的人，没有下地狱，就很不错了。
系统还在时，林客的精神状况比现在糟糕了许多，做了很多蠢事。以现在的他，绝对不会再去做把普通居民吃掉收集情报的事。
但做了就是做了，而即便之前林客的精神没有失常，他也会去杀露西·安道尔。
他想回家。
他会为自己的所做的坏事愧疚，但不会因此停下。
马车停了下来，沉默的工人将一具具尸体搬下马车。
他们没有去驱逐露西的姐姐下车，直到其他尸体都被搬下马车，推入流沙之中，只剩下露西·安道尔的尸体。
“抱歉。”声音沙哑的女人对着运尸工说道：“我自己来吧。”
她跳下马车，抱起露西·安道尔的尸体，朝着港口的沙岸走去。
越过跪倒在地、低声啜泣的人，站在岸边，面向无尽的流沙海。烈日在上，无尽的黄沙上是清净的蓝天，老鹰飞旋于苍蓝幕布之下，空旷而苍凉。
“露西、你一个人、会寂寞吗？”
女人低声说着，身体前倾，就要坠入流沙之中。忽然，一只手抓住了女人，露西的尸体因此失手，落入黄沙之中。
“抱歉……”她惘然地看着露西的尸体慢慢被流沙吞没。“我只是，有些站不稳而已。”
抓住女人手臂的自然不是林克，林克望向那只手臂的主人，而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林客认得，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，不知为何，一直跟在运尸车后。但他的身上，竟然有一个女孩的头从其中钻出！
那是露西·安道尔，但没有人能看见她。
“很惊讶吗？”露西的灵魂愤恨地望着林客，脱离了那普通男人的身体，几步向前，坠入黄沙之中。
而被露西·安道尔的尸体束缚着林客也不例外，也随着露西的灵魂一同坠入黄沙之中。
面对面坠入黄沙的两个灵魂沉默以对，无话可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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